既然亓灏都发话了,兰嬷嬷也不好推辞,她讪讪的点点头,便又出了房间。
亓灏端着碗坐下,对瞪着自己的宣王微微一笑:“王兄,你放心,待魏太医来了,是非曲直便会立马有了定论。”
“若是本王真的多事了,那就从宁王府门口开始,三拜九叩一直到你宣王府的院子,给你赔罪,如何?”
不管是当年的亓灏,还是现在的亓灏,身份地位上都要比宣王高贵。
让堂堂宁王爷给一个废人宣王行如此大的礼,这要是搁在之前,宣王一定会异常得意高兴。
可能,会高兴的笑得下巴脱臼。
而现在,宣王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因为,他从亓灏的眼神里,看到了势在必得的自信。
就好像是,亓灏已经笃定了宣王和顾淮必输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亓灏桀骜不驯,目中无人,连老皇帝和太后都经常不被他放在眼里,又怎可能给宣王羞辱他的机会?
双唇嗫嚅,宣王张了张嘴,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发不出声音来,还是根本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宣王的反应让亓灏很满意,却让顾淮很恼火:“宁王爷,你与宣王为手足,却这般落井下石,此等行为当真是令人不齿!”
“顾相,话先别说的这么早。”亓灏唇角一扬,笑得邪魅放肆:“到底是本王落井下石,污蔑了宣王和德妃的清白,还是说你与德妃当真有事,一切等魏廖来了就能知晓了!”
德妃和顾淮听着亓灏一直提起魏廖,搞不清楚亓灏此刻在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魏廖是太医,难不成,还有什么比滴血验亲更精准的法子?
两个一把年纪的人快速的转动着脑子,却一时半会猜不出个什么来。
太后揉了揉眉心,不悦道:“灏儿,要是魏廖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哀家可不会放纵你的胡闹!”
不管如何,太后的心还是偏向亓灏的。
她竟将亓灏的这种行为称为“胡闹”,这哪里是胡闹?这分明是将顾淮、德妃和宣王的脑袋往刀口上送啊!
不,不止是他们三个人的脑袋,连带着整个顾家也要遭殃了!
太后说这话,是护着亓灏没错,但也在给亓灏留着台阶下的同时,仍旧不忘记缓和祖孙之间的关系。
亓灏只当不明白太后的深意,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很快,兰嬷嬷便带着魏廖过来了。
魏廖见了屋子里的情形,顾淮一脸森寒的背着手站着,德妃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坐着,地上的板子上还躺着一个怒目而视的宣王,不禁咽了口唾沫,对着太后恭敬行礼道:“见过太后。”
太后对着魏廖摆摆手,转脸冷声道:“去问宁王爷,到底需要你做什么。”
见魏廖不解的看着自己,亓灏将面前的碗推到了魏廖跟前,沉声道:“检查一下,这水里是否掺了什么东西。”
顾瑾璃面色一惊,但还不等他张嘴,立在太后身边的兰嬷嬷忍不住急声道:“宁王爷,这水是老奴亲自端回来的,您这是在怀疑老奴在水里做了手脚?”
“兰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做事向来公正,何况您又常年服侍太后,是太后最信任的人,本王自然不会怀疑兰嬷嬷的忠诚。”亓灏摇头,随即语锋一转:“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本王也希望外面的那些谣传都是假的,但传言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就好比是两年前,纵使当时顾相与顾侍郎也当着父皇的面滴血验亲过,耐不住人言可畏,他们的父子关系依旧免不了被人质疑,事实还是不能完全堵住悠悠之口。”
“本王之所以让魏太医来检查一下水源,就是怕有些人会如当年一样,质疑这质疑那的。”
“只要这水没问题,便说明了宣王确实是父皇的儿子。”
“往后,谁要是再敢在背后乱传一句谣言,本王亲自割了他的舌头!”
亓灏一脸正气,说的又气势慷慨,义愤填膺,看着像是在维护自家父兄的尊严和颜面,实则是在将顾淮和宣王父子往死里逼。
魏廖见太后默许的点点头,便将碗给端了起来。
先是看看,又是闻闻,最后是用手指蘸了一滴水放在舌尖上尝了尝。
虽然这只是三个动作,只是一小会,可顾淮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魏廖咋吧了两下嘴,眸光一闪,面色郑重的放下了碗。
随着他的动作,德妃只觉得有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扼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这水……”他的神色有点为难,吞吞吐吐的,一看就是有问题。
“这水如何?你坦白说。”太后见状,心里也隐隐有一种预感。
魏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老脸泛白的顾淮,低声道:“这水里加了油粉。”
果然,魏廖身子猛地一颤,德妃的帕子惊得掉在了地上。
他们的废物儿子宣王,像是濒死的动物,在咽最后一口气之前,回光返照之前还再颤抖一次。
“噗通”一声,跪下的人不是德妃,也不是魏廖,而是端水的兰嬷嬷。
她始终都想不明白,水根本就没经过谁的手,也没任何问题,里面怎么会有油粉呢?
油粉是什么东西,她知道,可是现在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她端过来的水里,责任就在她身上了!
“太后,这件事情真的与老奴无关!”
一边“砰砰”的磕着头,兰嬷嬷一脸冤枉委屈的表情道:“老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奴的为人如何,您是再了解不过了!”
“皇嗣这么大的事情,老奴怎敢从中插手!”
太后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兰嬷嬷的为人,她抬了抬手,缓缓道:“你先起来。”
见太后相信自己,兰嬷嬷攥着袖子站了起来,老脸上仍是惊魂未定之色。
“油粉?这会对滴血验亲有什么影响?”亓灏既然能知道顾淮和顾成恩当年在滴血验亲的水里做加了明矾,便能猜到他们也会在这次的水里做手脚。
明知故问,他打算借着魏廖的嘴来打顾淮的脸。
还有,其实他也可以带着顾瑾璃进宫的。
顾瑾璃的医术在魏廖之上,只要她肯说出水有问题,那就无人敢怀疑。
只是,如此便把顾瑾璃也给拖下了水。
虽然,这京中的池水就是被顾瑾璃给率先搅浑的,但亓灏私心里还是想护着她。
毕竟,宣王的身份早晚都得被揭露出来,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也只能遂了顾瑾璃的心愿了。
“油粉……可以让两个至亲之人的血分离。”魏廖垂下眸子,避开顾淮投来的吃人眼神,声音低了几分:“而明矾,则是相反。”
相反是什么意思,大家不用再问了。
“哦?”亓灏的桃花眼一亮,似乎来了兴趣:“既然明矾可以让不相干的人的血相融,那本王倒是要试一试了。”
说罢,他对杵在门口的小太监道:“你,立刻去找一块明矾过来。”
“对了,再重新拿两碗干净的水。”
“是是。”小太监没等太后的准许,一溜烟的跑了。
“灏儿,眼下什么事情最重要?你莫要太放肆了!”太后的脸拉得老长,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
“太后,若不能用明矾来验证一下陌生人的血能相融,又怎能证明魏太医说的话是对的?”亓灏冷笑一声,毫不退让道:“如果魏太医说的是真的,那……”
眼神如一把利剑直刷刷的射向顾淮,亓灏一字一句道:“混乱皇室血统,满门抄斩!”
顾淮脚下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
小太监的腿脚比兰嬷嬷利索多了,几乎是几句话的功夫,他便“嗖”的一下子回来了。
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他又溜溜的退出了门外。
亓灏先是将明矾放在一个碗里,然后抬手割了自己的手指一下,挤出一滴血来。
随后,他眸光冷冷,“顾相,你和本王的身体里淌着的血必定是不一样的,敢不敢试一试?”
顾淮两腿发颤,见亓灏拿着匕首,端着碗一步步逼近,他条件反射的往后又退了几步。
看在旁人眼里,好像亓灏要的割的不是顾淮的手指,而是他的头。
“我……”顾淮的老脸毫无血色可言,刚才敢大声怒斥亓灏的气势丝毫没了。
他将两只手藏在身后,却抵不过亓灏的力气,被一把将胳膊给拉了出来。
不等他有所挣扎,只看到眼前冷光一闪,手上便一痛。
“滴答”,他的血落入明矾水中。
甩开顾淮的胳膊,亓灏并不着急去看碗里的血珠子有没有融合,而是将碗放下,把匕首上沾着的血滴在另一碗什么都没放的干净清水里。
然后,他抬脚走向宣王,抬起匕首打算将宣王的血也给取了。
然而,德妃却从椅子上冲了过来。
她本就体弱无力,再加上冲的有点猛,以至于还没等挡在宣王身前,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倩儿!”顾淮见德妃摔倒在地上,惊得不假思索的喊出了德妃甄楚倩的闺名。
“呵,倩儿?”亓灏当然知道德妃冲过来是要保护儿子的,所以他觉得顾淮这一喊,也就没必要再去取了宣王的血再重新与顾淮的血混在一个碗里了。
他将匕首丢在地上,嘴角噙着一丝冷意,看也不看一眼,将盛着自己和顾淮血珠的碗递到了太后面前:“太后,您自己看看就知道魏廖说的是真还是假,外面传的是对还是错的了。”
顾淮的那一声“倩儿”,无疑于坐实了他们二人之间的苟且旧情。
太后的老眼当即流露出一丝狠戾,再低头看那融为一体的血珠子,恼怒得抬手打翻了亓灏手里的碗,厉色道:“来人,德妃不贞不洁,混乱皇室血统,赐鸩酒一杯!”
“顾家满门抄斩,宣王除去皇籍,一并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