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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第一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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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刚作完诸葛亮那一题,正在看下一题,下一题是《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这一题说的是藩镇。

明朝本无藩镇一说,就算是地方上的王爷们,也有诸多限制,被国家当猪一样养着,根本可不可能酿成祸端。朝廷突然出这么一道题来,难道是为皇帝上一次的夺嫡之争在天下臣民中的看法探探声气,看看天下人是如何评价他的。

这题若答得不得体,不但要被扣不少分,如自己这种声望,反会无端引火烧身。这么一想,倒让张璁心中一惊。如今被孙淡一打搅,心思顿时乱了。

可那孙淡实在讨厌,不但喝酒,还发出令人心乱的吧唧声。

孙淡这一顿酒吃得又慢有细,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可以说,他一条牛肉干就能咀嚼个百十次。

张璁简直无法思考,只能胡乱地在卷子上写下诸如,天地君亲师,伦理乃是一个国家的纲常基础,名正言顺,天子至高无上之类的套话了事。

写完之后,张璁这才懊悔起来,这样的答案肯定不能得高分,也有损他大名士的名头,可卷子就这一张,也没办法重作。

他无奈地停下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袋涨得发疼。

抬头看去,那孙淡已经满面酒气地躺在床上打起了鼾。

张璁这才感觉到饿了,从考篮里摸了一张肉饼,吃了两口,只觉得口中满是苦涩。

“同孙淡做了对门,还真是倒霉啊!”

……

吃完东西,张璁这才又拿起第三题。

第三题的题目是《北宋结金以图燕赵,南宋助元以攻蔡论》,这道题是论外交的,本也好答。这个题目的典故是,北宋时,女真兴起,图攻辽国。为了南北夹击辽国,金人联络北宋同攻燕京。短视的北宋王朝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协助金国灭亡辽国,结果将自己直接暴露在金军的铁蹄之下,结果落了个亡国的下场等一系列历史事件。

按说,这个题目也好回答,换成其他考生,自然会大大的批驳一下北宋的君臣的昏庸云云。

可张璁实在太聪明了,又要想写出与常人不一样的东西,好将前一题的失分捞回来,于是,斟酌了半天,才迟迟也难以落笔。

而且,这一题实在不吉利,又亡国之兆,答得不对,只怕失分更多。

一念至此,张璁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一群蜜蜂飞舞。

……

这个时候,张璁已经做完两题了,而孙淡才做了一题,从速度上看,张璁先赢了孙淡一局。至少张璁这个开局还是不错的。

“啊!”孙淡小声的呻吟一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从午眠中醒过来。

那一壶酒的酒精度数很高,起码有五十二度,这让喝惯了绵软黄酒的孙淡有些受不了。这一觉总算将昨天晚上的瞌睡补回来了,让他一阵神清气爽。

看了看天色,已是日落黄昏,有一群乌鸦“呱呱”叫着从贡院上空飞过。

还好,这第一天就要过去了,倒不觉得难过。

闲着无事,再做一题吧。

孙淡在床上摸索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张试卷,展开一看,却不甚看得清楚。

又一抬头,天边的晚霞突然收了,世界一片昏暗。

他这掌了灯,再一看,整个贡院已是灯火点点,如一条耀眼的银河,场面倒颇为壮观。

借着昏暗的油灯,孙淡一看题目,正是《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失论》。

这题实在太简单了,孙淡手中至少有六篇范文可抄,而且,这六篇范文都文字严谨朴素,让人挑不出错来。虽然内容都是老生常谈,可一样能拿高分。

于是,孙淡也不再耽搁,提起笔写道:

“天下之患无常处也、惟善谋国者、规天下大势之所趋、揆时度务、有以制其偏倚之端、则不至于变起而不可救。夫立国之初、每鉴前代得失、以定一朝之制、时势所迫、出於不得不然、非能使子孙世守以维万世之安也。嗣世之主、昧于时变、因循荒怠、不思所以持之、欲无中于祸败、岂可得哉。吾尝综观前史、历代内外轻重之际、得失之故、有由然也。夫天子建国、居中驭外、大抵据形胜以临天下、而操纵进退自相维系、是以四方顺轨而下无觊觎、使非集权於中枢、久之必有拥兵坐大而睥睨奸命、适召天下数世之患。”

这算是开门见山的立论。

孙淡现在精神很好,抄得也快,只不过一个时辰,就将这一篇两千字的范文抄完。

最后是结论:

“防一害必更有一害以中之、出於所防之外。惟嗣主深虑、知化规天下大势之所趋、因时制变以持之、使害未形而势已转、庶天下可久安长治、而无倾覆之忧。不然使周无夷王之下堂、幽王之东迁、秦无二世之昏虐、魏无齐王之幼暗、唐无代宗德宗之姑息、则其祸乱亦未必遽至於是也。贾生有言、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如因四朝之乱弱、而归咎其祖宗立国

初制之不善、则天下岂有无弊之法哉。”

他放下笔,吁了一口气:估计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吧,等打一趟拳,活动一下筋骨,就可以睡觉了。

来古代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古人的作息时间。每天晚上九点前上床睡觉,早晨四点以前起床。

倒不是他不想睡懒觉,他将来是要做官做大官的。明朝中央官员,每天凌晨四点钟要去早朝,与其到时候痛苦,还不如现在就把生物钟调整过来。

放好卷子,因为考舍的空间实在狭小,孙淡只能打了一趟动作舒缓个太极拳。

他如今的拳脚也有几分功力,一使起来法度森严,动作虽满,却也带起一片微风,吹得桌上的烛光摇曳不定。

等打完拳,瞌睡如约来了,正要睡。孙淡却愕然发现张璁还定定地坐在桌前,手举着毛笔,久久没有落下。

在他睡完午觉时,张璁就已经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整整一个下午,一个字也没写,直到现在。

有的时候,孙淡在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如那些坐化的僧人一样死去了。

可看了半天,张璁喉咙里才发出咕咚一声,眼珠子也转了一下,这才让孙淡知道他还活着。

“不至于吧,这么简单的考题,张璁就做不出来?”孙淡大为不解:“他还是那个大名士吗?”

孙淡眼尖,他发现,在烛光下,张璁面前的砚台已经干了,笔尖的墨汁也凝结成一团。

孙淡虽然讨厌张璁,却不愿意看到他现在这种模样,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张璁听到咳嗽声,身体猛地一颤,好象刚从梦境中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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