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动之下,对罗星的称呼也改了,不再称公子,而是称殿下。但“殿下”这二字,绝不是随便能用的普通称呼,那是对一朝皇后、太子、公主、诸王的敬称。罗星是男的,吴平称其为殿下,那他的身份便不是太子就是王爷了,但却绝非是大魏的太子与王爷,因为罗星刚才还把大魏称作“逆魏”,似乎己方才是正统。全天下这么看的,恐怕只有是被大魏灭国后一路南逃,最后逃进十万大山潜藏蛰伏的前梁余孽了。
罗月在旁边看着自家兄长又一次展露雄心大志,吴平则感动的再一副肝脑涂地拜服的样子,不由略微摇头叹气。
以前她也很佩服兄长的雄心,认为他将来必能成为一代雄主,带领大梁重新崛起。但那是她以前一直困于十万大山中时,虽然她从小就读了不少书,可因为一直未能出山,眼光、见识等始终有限。在她的认知中,一直都认为大梁的国力虽不及被窃国的逆魏,却也应该相差不大。直到这次出山后,方才知大魏地域的广大,他们一直所面对的强敌,不过只是大魏的一个二品镇南将军。只云州一州之地,已足够阻挡他们绰绰有余。
而这原本疆域横跨万里的大好河山,已是被先辈们遗失。自从出山之后,一路所经历的许多见闻已是打破了她原有的认知,这让她感觉除非现在的大魏朝出了问题,陷入王朝末后,天下大敌、四分五裂的状态,否则兄长口中的那番雄心根本不可能实现。更别说他还需要先能接掌大梁,而这个目标也是很难实现。
这也是让她感觉很荒谬的一个地方,以大梁现在的状况,不但不能做到举国上下一心,以图复国,竟还整日内斗不断,你争我夺。宫闱之事,就算她一直不关心这些,从小到大也是经历过几起。她原本就不喜这些,出山之后,经历的越多,被推翻打破的东西越多,便也越加有想要远离一切,归隐山林的想法。
与世无争,寄情山水,远离尘世,无忧无虑。如果再能找到一个同好之辈,相携作伴,平日闲云野鹤,游玩山水,弹琴赋诗,那更是美哉。
想到这里,又不禁想起陈奉先所作的那两首《行香子》: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前岁栽桃,今岁成蹊。更黄鹂、久住相知。微行清露,细履斜晖。对林中侣,闲中我,醉中谁。何妨到老,常闲常醉,任功名、生事俱非。衰颜难强,拙语多迟。但酒同行,月同坐,影同嬉。
陈奉先那夜忽然展露的文采确实惊艳了所有人,更惊艳了她,但她喜欢陈奉先却并非是因为他的文采,而是他在此之前的上山路上与众人闲谈时所表现出来的想要寄情山水的志向,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性。他虽然也是出身于大家族,却并没有养成那种陷于家族争斗的性子。虽然李长丰以及包括兄长在内,都认为他是装的,但她却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有与世无争的性格,并不喜欢那些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