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羌部还不必蜗居在河湟这一隅之地,除了西边的第三极,他们还能自由往来河西走廊,享受那里的水草丰饶,直到大汉设郡,建立关隘,这才成了禁地。
“先零素来桀骜不驯,一旦有机会便会反叛,几代人都梦想夺回河湟,只是实力不济,屡屡失败,如今匈奴欲占据河西,对西羌伸出援手,只是先零羌百余年来最好的机会。”
只要对方不愚蠢,就会竭力参与此战,而不是偃旗息鼓,马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看来金城的战事,要持续很长时间了。”
西羌未能攻克关隘,但金城以西已丧失多时,马援单凭陇右的部队,也无法彻底扫平羌乱,否则他还慢悠悠屯什么田,早就平推过去了!
“如今形势是,匈奴右部倾巢而出,河西难以支撑,但本将军,眼下只能确保挡住西羌,勿令其北上。”
马援算了算手头的兵力,顶多排些斥候部队去武威郡,对于几万匈奴人肆虐的河西,简直是杯水车薪啊。
“没错。”牛邯提出自己的看法:“为今之计,陇右仅能自保,能救河西的,就只有并州吴汉将军了!”
没错,后将军吴汉如此改镇并州,新秦中距离河西武威,不过数百里,只要并州兵骑出动,十日可至。
马援理论上是全国最高军事统帅,并且得到了第五伦许诺的“西境守护”的职责,东到关中的万脩,河西的第八矫和窦友,甚至还有并州的吴汉,理论上都听他指挥。
但第五伦最喜欢分权,怎么可能把关西部队,同时交到一个人手里呢?魏国的调兵制度可不简单,马援虽能给吴汉发函要他救河西,但吴汉却有“根据并州形势”不立刻执行的权力——若是为救河西,导致匈奴王庭与胡汉卢芳南下,导致并州、关中防务出现巨大缺口,那是谁的锅?所以这件事,仍需先向朝廷禀报。
“并、陇、凉,三地如何与羌胡交战,仍得看陛下决策。”
马援恨不得现在就将西羌匈奴全收拾了,但河济的挫折教会了他忍耐,早在发兵救令居时,马援已令驿骑出发长安!
“只望陛下已结束东巡,回到西京了!”
……
从金城到长安,全程一千二百多里,一封急报,由驿骑携带,多少天跑个来回?
答案是,十天就行!
一百多年前,同样是西羌先零作乱,汉宣帝命令后将军赵充国出征,这对君臣没少往来通信,商量作战计划。其中,决定了战争走势的那两封,赵充国六月二十八日写好发出,等到七月初五,就收到了汉宣帝回信:“今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战者吉,弗敢战者凶。将军急装,因天时,诛不义,万下必全,勿复有疑!”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马援请求皇帝立刻调并州兵入援河西的信,也是七月初抵达长安,但尴尬的是……
第五伦不在!
此时的第五伦,才刚刚巡视完黄河,还在北京邺城呢!于是信便只能交由皇帝缺席时,负责关西政务的“御史大夫”景丹来开启。
拆奏疏是寻常事,每天汇聚到朝中的奏报数百上千,第五伦就算三头六臂也看不过来,必须由丞相、御史大夫乃至于尚书台的小秘书们帮忙筛选,往往只有时间看最重要的那部分。
马援的信乃是“五封置传”的规格,可以理解为加了五枚鸡毛,意味着十万火急,加上骠骑大将军的印,所以被尚书台第一时间送到景丹处。
景丹一看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等到他按照规矩,一板一眼公示御史丞、拆开阅读后,更是呜呼哀哉。
“两淮战事才结束几个月,本以为今年可以休养生息,让魏国士民好好缓口气,东、南方宁,西边怎又打起来了?”
景丹心中沮丧极了,这场战争,当真来得不是时候啊,也顾不上感慨了,他只立刻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按照规矩,亲手将奏疏抄下来,把副本留下,正本派人立刻送往北京给第五伦过目!
第二件,景丹让绣衣卫控制来自陇右的信使,将其软禁起来,不让他出去乱嚼舌头,乱了人心。
至于第三件,则是用寻常的语气,对郎官道:
“汝去蓝田大营,请前将军(万脩)入京,就说,景丹有事相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