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凛的手挪了挪,落在了另一处血迹上,这一处,竟然和方才的方向完全相反。
“奇怪了。”朱颜眨了眨眼,微微偏过头,换了个角度看那处血点,总觉得从这个角度看来,两点血的形状一模一样,难道只是因为血点都长一个样子的?
“这位公子,这儿有一封信,应该是子规姐姐留下的。”歌楼的老板已经悄悄离开这里,只留了一个看起来颇为伶俐的小丫头在这里看看情况。
那封信倒是没有沾到血迹,是给朱颜的。
既然是给自己的,朱颜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里面的字迹很是清秀,笔触微微颤抖,许是在心绪极为激动之时写成,因而才会是这副样子。
内容大体讲的是自己当年得遇朱颜她父亲朱衡,受了厚恩,可惜自己在家国亡破时贪生怕死,当年得到一点兵乱的消息便劝朱衡离京,见他不理后,自己提前逃往了江南,日后生活困难,不得已又重操旧业,实在无颜再见她这位小姐和主母徐绸珍,因此选择自裁身亡,只希望朱颜能看在亡父的面子上,好好照顾朱绮,待她年岁长一些,为她寻个门户相对的人家早早嫁了便是。
朱颜将信交给了袁凛,这信在她看来有些不可理解,不过是做个琴娘,又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或许袁凛更能明白这个女子心中所想,还是交给他看更好。
朱颜自己轻轻挑开纱幔,转进了里间。
里面的床帐一色雪白,只在床头处简笔勾出一支老梅。
朱颜定定看去,依稀认得是那骨里红梅的样子,心中没来由地一跳,又走近了几步。
正要走到床榻前,袁凛在外间急急唤她。
朱颜只得搁下好奇,回身撩开纱幔出去。
“阿颜,等一下!”袁凛正从一处角落里抬起头来,以一种极为奇怪的神情看着她,看得朱颜心里直发毛,只能保持着揭开纱幔的动作,僵在那里等他快步过来。
袁凛走近了后,伸手抚上她面颊,微凉的手指忽然极快地滑过,喃喃低语,“果然……”
朱颜疑惑地侧过头,也忽地恍然,被自己扶在手中的纱幔呈两片交叠状,若是以她现在这个姿势,有人在她脸上滑上一道口子,血点在溅上这一侧的同时,因为轻纱通透,必然也在对侧那一片上印上一个形状相同,方向相反的血点。
那个小丫头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怯怯地问道:“公子,这墙角里的灰要帮您取过来吗?”
“暂且不必。”袁凛这次想起方才的发现,拉着朱颜到了临窗的那处墙角。
柳木的地板上落了很厚的一撮青灰,铺在最薄处的那些正随着行走引起的微风乱飞。
“这是……?似乎原来是纸吧?”朱颜蹲下身打量着那堆灰,烧纸的气味挺浓烈的,但细细闻起来,似乎也有一点烧焦羽毛的气味,那是蛋白质燃烧后特有的味道,“这……到底原来是什么?”
“我猜是……裱过的书画和文稿。”袁凛靠墙立着,他已经问过那个小丫头,她说她那子规姐姐不仅精通琴艺,歌喉无双,而且于书画诗赋都有雕琢。
袁凛又想起她曾经是京中重臣的贵妾,自然也会按着京中才女的风气,屋中多以自己的书画装饰,案头应当也有自己的文稿,可是他方才寻过了,这些东西竟然全都不知去向,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子规在自裁之前将这些东西尽数烧了。
“为什么要烧?”朱颜缓缓起身,被他一点,想来似乎确实如此,装裱的时候多半会用锦缎包边,因此才会有那么一点并不明显的焦味。
“既然是‘无颜’再见你们,自然这等东西也不该留着。”袁凛低低一笑,忽地探身到她耳边,低声耳语,“我看过你屋中那几部诗稿,为何近半年再没有写下去?是因为学医太累,没有心力了?”
朱颜只觉脑中一片空白,那几部诗稿是真正的朱颜所留,里面记的是她从前的心境与际遇,自己只草草看过一次,因为觉得太过纤细便丢开了没再去碰……
这东西就跟日记一样,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而自己同原先那个,怎么看着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她自己都不会相信一个人失忆能够将多年养成的性格都改了,更别提袁凛了,他是不是很早就在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