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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元春的生辰在元月初一,正在月子里,便没有宴客。胤禟上午去乾清宫刷了存在感，康熙见他那啥样就生气,给他放了半个月假,自宫里出来他径直去洋货铺子转了一圈，买了个土豪金八音盒回来。胤禟没去福晋的正院,直接来到元春这边。

甫一进门,他看到木匠临时赶制的“四铺位”摇篮床,眼睛就挪不开。

任谁也想不到,平时高贵冷艳的土豪九竟是个二十四孝好阿玛。

他推了推小床,声调轻快的说：“阿玛的好儿子,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奶？有没有尿尿？”贾元春觉得她三观都刷新了，正想替宝宝回答这个问题，就发现元宝瞪眼盯着胤禟。

按理说刚出生的奶娃是不能视物的，贾元春知道，蠢儿子看的是他阿玛的灵魂。

因为挑嘴从未吃饱过的元宝少爷眼馋的看着胤禟的灵魂。

有个钟爱金元宝喜欢吞噬有钱人魂魄的儿子真是够了。

元春对胤禟笑了笑，“爷也抱抱其他几个，把元宝给我。”

“元宝？”

“听说皇阿玛要给小家伙们赐名？妾便取了小名过过瘾。”

胤禟在儿子红彤彤的脸上戳了戳，有道理，盼了三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取名还轮不到他这阿玛……胤禟也没胆找康熙争论，只得学贾元春在小名上下功夫，“春儿都取了什么，说给爷听听。”

贾元春将元宝自胤禟手中接过，拍拍他的小屁股。自从发现儿子可能手刃生父，贾元春每日都要读一遍《孝经》，她以为有作用的，现实也太伤人。伸手在元宝的鼻尖点了点，警告他不许对胤禟动歪脑筋，贾元春才笑着回答说：“只想好这一个而已，别的总觉得不好。”土豪九这才“勉为其难”的表示，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他，别把儿子们劳苦功高的额娘累着。

元宝这名字来源于儿子的属性，不明真相的胤禟却把自家侧福晋当做知音。自大婚之后，董鄂氏从未放弃过劝他迎合皇阿玛的口味争一争。胤禟曾灰心的认为所有女人都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以及冠京城的财富喜欢他……直到贾元春出现。

她从不介意胤禟是不是受宠，不介意他官职高低。

仿佛就是从去年冬天娶侧福晋开始，他做什么都顺风顺水。胤禟从来没有放弃本性去迎合过别人，这一年来却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同与重视。皇阿玛对他已彻底改观，不在是一味否定，而是思考怎样将胤禟放到最适合的地方。

四十一年，康熙有了新的觉悟。

人与人是不同的，他不能用储君的标准去要求每个儿子，他从前也觉得胤禟离经叛道不成器，在老大、老三、老八、老十四都蠢蠢欲动的时候，有这么个实心眼儿子是幸事。

随着太子被圈，康熙对他的信任已经大打折扣。

如今，胤祺与胤禟才是忠臣孝子排行榜上位列一、二位的人物。

得康熙信任且商场得意的老九喜得贵子，他浪费分分钟百十金的宝贵时间，纠结了一整个下午给余下的三个儿子取名。为了表达由衷的希望，老大、老二、老四的小名被确定为地契、商铺以及银票。

……贾元春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她不该给胤禟提示的，这名字传出去儿子们怎样建立身为皇孙的自信。

大丈夫一言九鼎，在贾元春提出异议之前，胤禟就拍板，愉快的决定了。

“我……简直无话可说，土豪你太帅气！”

“地契、商铺、元宝、银票！！哈哈哈哈，笑死鬼！”

“美人你真的不再争取一下？这名字让外人听到可如何是好。[地契小阿哥]你的功课做得怎样？[商铺]会背《三字经》了么？”

“还想好好做鬼就闭嘴，杂种们，地契小阿哥脸色有点不对……”

……

虽然还是很想笑，他们及时记起了锁魂钩的威力，凑热闹的死鬼们四处逃窜。

本来，几个小阿哥的智商不足以消化名字的含义，见倒霉鬼死鬼断头鬼无脸鬼笑得这么欢，他们直觉认为这不是什么好名字，被胤禟抱在怀里的银票开始挣扎，还没正确表达自己的抗议，就被亲爹一巴掌拍到屁股上。

“别闹，乖儿子你太小了，长大些阿玛陪你做游戏。”

呵呵。

土豪你确定你儿子是想和你玩耍？

他这不是别扭不是害羞不是多动症也不是想和你培养父子感情！

他是对着丢祖宗颜面的蠢名字不满意！

闲着没事干滚去福晋正院和三个闺女培养感情啊，过来一趟就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你不怕康熙发作！

半年来胤禟踏实的行为让康熙对他十分满意，九阿哥府的钉子已经撤掉，就这样，他错过了挽救皇孙于苦难中的机会。这天康熙正埋首给乖孙挑名字。

胤禟兴奋过了才想起今儿是自家侧福晋生辰，他唤小路子将准备好的八音盒拿来，递到元春手中，“这是从西洋运来的玩意儿，叫八音盒，打开这盖子它就能唱小曲儿，春儿可喜欢？”胤禟将儿子放回摇摇床里，坐上炕，将拥着棉被的贾元春揽入怀中，“这是爷给春儿过的第二个生辰，以后还会有第三第五第八第十个……”他想说点感动大清朝的甜言蜜语，憋了半晌还是没想出来，贾元春将八音盒放到床内侧，将脸埋在胤禟怀里，她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完全没料到的惊喜。上辈子入宫之前还过了几个生辰，母亲是疼她的，后来便没有了，即使做到贤德妃的位置，皇上也没在元月初一这日陪她一会儿，这是专属于正室的日子。

说不感动是假的，贾元春眼睛涩涩的，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来。

这样感动的时刻没维持多久，胤禟就说起兄弟们对他的羡慕已经宫里头不要钱的赏赐来，作为已经钻进钱眼子里的土豪阿哥，在“爷终于有儿子”这样的感慨之后，胤禟紧接着想到的是大四喜能捞到多少钱，再然后是终于不用养十几年倒贴送到别人家去了。有了五个女儿之后，嫁妆是最让胤禟深恶痛绝的东西……生了赔钱货被嘲笑就算了，他真的不想被别人说辛苦赚银子全给女儿填嫁妆！！

翻过这天，洗三宴就提上日程。贾元春一胎四个阿哥创了大清朝生育记录，康熙默许胤禟大办，于是京城所有官员都接到了九阿哥府发的请帖。因为落款是九阿哥本尊的名字，他们不能用对待董鄂氏那样轻便的态度应付这次邀请，只得支了两个官爵颇高且深得圣心的大臣探康熙口风。

结果是皆大欢喜的。

他们被允许去九阿哥府道喜。被刘御史盯了二十几天，不敢说悄悄话、不敢结伴而行的大臣们松了口气……他们并不想看九阿哥得瑟，更不想被严密监控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甭管众大臣是真心还是假意，对事态的发展胤禟十分满意，与他同样满意的还有贾家人。

宁荣二府沸腾了，贾政觉得他有了进入更高舞台的机会，王夫人则是为闺女能在九阿哥府站稳脚跟感到高兴，在四十一年秋闱之中崭露头角的贾珠也想知道妹子过得好不好，他们有三年没见面了。

却说老太太已经许久没参加京城里的活动，因为这回太长脸，她表示会亲自去看看。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洗三日到了。

这天对于坐月子的贾元春没什么不同，胤禟却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大早就开始折腾，他还让奶嬷嬷给小阿哥换了大红色洋气的小夹袄，为了正确分辨谁是谁，袄子上还绣了他们的小名。贾元春曾委婉的建议低调点好，九阿哥以为她担心太风光遭人恨，他拍胸脯表示自己一定能保护好亲儿子。

其实贾元春担心的从来就不是安全，她怕这名字太丢脸给儿子留下心理阴影……劝说失败了。

贾元春生了四个儿子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最恨的还是福晋董鄂氏，她气得砸了满屋子器具，又因为这些早被胤禟换成了青铜制品，不仅没让董鄂氏的怒气顺利发泄，反而越演越烈。

她恨不得掐死那些贱种。

侧福晋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洋气一些的奴才而已，爷太宠那贱人！

虽然生气，董鄂氏却不敢真正做什么，连续遭到胤禟、宜妃和康熙斥责，她已经非常尴尬。刘氏倒是龟缩着没怎么着，郎氏逮着机会就挑衅她，全不把嫡福晋的尊严放在眼里……董鄂氏气急了，却不敢做出格的事，非但如此，她还要笑着对爷和董鄂氏说恭喜，这是为了保住嫡福晋的地位。

董鄂氏笑着招呼各家福晋，老五家他塔喇氏来得最早，老四与老八的府邸相邻，那拉氏同郭络罗氏一道来的。每家子进门的时候都会递上贺礼，道一声恭喜，董鄂氏起先还能忍，听多了就暴躁起来，脸上的笑容根本维持不住。

她是董鄂家尊贵的嫡女！是胤禟的嫡福晋！她生辰的时候所有人借口不来，说什么不敢有违圣意……她那时真信了，如今来看都是胡说八道。看看今日的盛况，结党营私能查到她的生辰宴上？

董鄂氏觉得她被贾元春羞辱了，胤禟竟为个侧室处处与她为难……她却没意识到，将她踩在脚下的不是贾元春，而是老九新添的这四个儿子。连得五个女儿之后，贾元春这一胎让胤禟欣喜若狂，怪只怪董鄂氏不争气，她若能生出嫡子，宫里那两位能给她脸色看？

为了享受更多羡慕嫉妒的目光，贾家人来得颇晚。宁荣二府的队伍以史太君为首，她带着贾宝玉走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二房贾政与王夫人，他们后面是元春的长兄贾珠长嫂李纨；然后才是其他主子。这些人都在胤禟的计划之中，出乎他意料的是，回京述职的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也在队伍里，与他同行的还有夫人贾敏以及嫡女林黛玉。

因为贾元春是宁荣二府的脸面，这行人送来的礼物都十分贵重。董鄂氏会因此待见他们？当然不。眼看她就要生幺蛾子，胤禟亲自迎上前去。打过招呼之后他将“岳父”贾政、新科进士贾珠、巡盐御史林如海、大老爷贾赦以及宁国府贾珍、贾蓉领到男宾那边。

临走前，胤禟看了董鄂氏一眼。

九福晋蓦地惊醒，她险些又酿成祸事，如今贾氏风光无限，比起冲上去装个头破血流，低调隐忍积蓄力量才是上选。她咬碎一口牙，挤出笑容招呼贾家人。侧福晋贾元春生了儿子，连带贾家的地位也高了许多。邢夫人于宁国府尤氏表现得很兴奋，老太太持重，贾敏与林黛玉这对母女见见惯了官家聚会，身处阿哥府依然适应良好。这几天王夫人已经炫耀够了，既然已经来到九阿哥府，她也该去看看坐月子的女儿。

王夫人是贾元春的亲妈，她让丫鬟领着往留花院去，穿过庭院进入厢房，绕过挡风的画屏就看到拥着棉被靠坐在床边的女儿。“外头热闹极了，亏你沉得住气。”

这嗓音不能更熟悉，贾元春笑着抬起头。

“女儿许久不见您……母亲！”

王夫人走上前去坐到他身边，“我女儿是九阿哥府的侧福晋，谁敢苛待我？你莫想这些，好生笼络九阿哥，固宠才是要紧事。虽然生了小阿哥也不能得意忘形，我方才见到九福晋，一脸刻薄相，不是能容人的。莫争一时之气，万事小心。”

贾元春不是十七岁天真的女娃，她的灵魂早倦怠苍老了，压根就不似董鄂氏那般冲动易怒。上辈子在宫里得到的教训太多，便是再蠢的人，以生命交了学费之后总会成长起来。

“母亲放心，我省得。”元春又问老太太可来了，王夫人撇了撇嘴，“老太太一心系在十几年未归家的贾敏身上，能记得我儿？我如今看得明白。大房那边想踩着九侧福晋这个踏板往上爬，老太太倒是关心，她觉得我儿能光宗耀祖，在她心中，我们娘俩加一起也没有贾敏重要，那贱人昨日带着病秧子女儿过来送年礼顺道给老太太请安，谁不知道那一家子什么想法，不就是想沾光来九阿哥府交好运……你好的时候他们对你巴结奉承，一旦出什么事，躲得比谁都快。我的儿，作为九侧福晋，你要擦亮双眼看清楚，谁是真正为你好，谁是攀附权势以求鸡犬升天。”

别看王夫人总在诵经礼佛，她双眼看的清清楚楚。荣国府这一大家子，真心对元春的太少太少。

王夫人说了很多事，有叮嘱，也有纯粹的抱怨。

因为私人仇怨，她对姑太太贾敏的评价很不客观，即便如此，元春也感激涕零。

活了两辈子，母亲总是这样为她好。贾元春是自责的，除了掏空荣府加速灭亡之外，她上辈子没做什么让母亲风光体面的事。总觉得欠了债，总想补偿……

聊得差不多王夫人就到前面去了，贾元春原本闲得无聊想给胤禟做件衣服，如今也没了心情。她看向帅鬼：“你替我看着四个宝贝，莫出了事。”

当太医的时候帅鬼见过太多母为子则强的例子，就连宠冠后宫的董妃娘娘，也是在儿子夭折之后就生无可恋了。他能理解贾元春的心情，接到这样的托付之后也没有推辞，点头就往前面去。因为不愿意同喜爱吞噬魂魄的小家伙们在一起，此刻，她房内飘满了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