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久矣!”这四个字,艰难地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因为跟在公子身边多年,他深知永安郡主对梅彻来说,是何等重要的存在。
人影瞬间纵身飞起,眼前的翩然公子,早就不见踪影。
梅苑里,此时没了入夜后常有的静谧,卧房里,珠光透亮,木雕大床上,龙子衿含胸蹙眉,苍白的脸上,嘴角染着殷红的血迹,她捂住胸口,皓白如雪的贝齿紧咬着下唇,一道血痕清晰可见,低低的痛吟从口中喃喃而出。
梅彻夺门而入,床榻边上为龙子衿诊脉的大夫立即起身,恭敬地垂头立于他身侧。
“夭夭……”梅彻伸手,握起她冰冷的手指,冰冷的指尖处阵阵战栗,让他的心也跟着纠紧,他顾不得太多,出口唤的便是她的闺名。
只可惜,床上的人儿已经被痛苦折磨得神志不清,她听不清耳畔是谁在唤着什么,她也看不到漆黑夜色中是否还有一丝光亮能够指引着她,找到回家的路,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剧痛,后背如同芒刺般,一针一针地深入骨肉,膝盖已经麻木,手臂也动弹不得……
“梅叔,她怎么样?”梅彻伸手覆上她冒着细汗的额头,眼眸深深锁在她不安蹙起的眉心上,眼底的心痛不言而喻。
“芒刺之伤,伤于表皮,棍棒之伤,伤于心肺,心神之伤,伤及五脏,这位姑娘……恐怕不好!”被唤作梅叔的人,是忻城最有名的医者,他家祖祖辈辈都行医,医术虽不比神医景非,却也十分高明。
“不好是……”
“就是说,这姑娘在今夜子时若醒不过来,基本上就无药可救了!”梅叔也不隐瞒,他苍老的语气中尽是惋惜,毕竟,这姑娘还是大好年华,去了真真可惜。
“她是习武之人,何以如此不堪?”梅彻牵起她纤柔的手,抵在自己的唇边,她的冰冷和他的温热瞬间融合。
“这姑娘的身体,早就已经油尽灯枯了,多年的寒毒,耗尽了她体内的阳生之气,月盈之夜刚过,她便散尽真气,逆势行功,结果被反噬,此后又着了重创,伤及双目,而这次严重的皮外伤,让她彻底……”
老者一声叹息,在这幽暗深邃的夜里,显得尤为怅然,屋内之人,无不暗自垂眸,这床上的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难道那目如星辰,宛然如画的容颜,就要香消玉殒了?
“伤身伤心最是痛,夭夭,难道你不曾有留恋?不想醒过来吗?”梅彻倾身向前,在她的耳畔,如情人般低声细语,缠绵轻柔。
“梅叔,若是子夜过了,她还是这样睡着,我要怎么办?”此时的梅彻,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流淌在全身的血液里,他慵懒地倚在床榻边上,怀里的人气息微弱,眼睑沉沉,他握着她的手,那渐渐冷却的温度,让他惶恐不安。
“我早年在外族游历时,曾听闻一种古法,只不过……”老者有些犹豫,撩起眼皮,轻瞄了一眼床上相依而靠的一对璧人。
“什么?”梅彻抬眸,轻问道。
“久病不愈的人,和别人成亲,可以用喜事来冲掉身上的晦气,阳气不足时通过冲喜来提升阳气,改善运道,这样可以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见梅彻沉思不语,老者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当然,这个也是我道听途说来的,管不管用还真不好说,更何况,公子乃金贵之躯,切不可做这荒唐之事!”
“我?我无所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只不过……委屈她了!一朝待嫁着红衣,不该如此轻率!”梅彻轻轻揽过龙子衿消瘦的双肩,让昏昏沉睡的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他深深地闭上双目,眼前竟浮现出她身着大红嫁衣,潋滟倾城的绝色容颜。
清风吹开一扇窗,吹乱了她凌乱的发丝,一股幽暗的桃花香弥漫于室,她紧闭着的眼角,两滴清泪缓缓流下。